夜之美,无关乎星辰明月,无关乎平和安详,更多是看重那赏夜人的心境。
是啊,若是你心境平和,遇事看开,即便是那狂风骤雨的夜晚也能把酒当空,吟诗唱曲。可若是你心中有私事,无论是多么宁静美丽的夜也是食之无味。
正如现在,漫天星辰绘制出的那副壮丽又令人震撼的星河图,落入她的眼中,却也只是倒映在那黑白分明的眼中,无法深入她的心底。
她看上去似是在赏析着这片星空,只是那毫无焦距的眼睛却是暴露出了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。她的脸上略带着病态的苍白,黑色的纱裙略显凌乱,长发披散,配合着她那成熟的美,在这夜色下望去,显得是那般的楚楚动人。
蝶衣便这样略显痴呆的站在妖仙林的山道的草坪上静静地望着天空,周遭皆是唯美的花儿,随着一阵夜晚袭来的凉风,轻轻地摇摆着。
夏夜,微风,星月,花。
这完美的一切,构造出了这唯美的夜晚。
可是这唯美的夜晚,却注定,是凄美,且又......
“现在回头......还来得及。”
漫长的。
——
——第六章,夜之美(1)——
当白梅带着梦显圣与花知茂拨开草丛,走过树林,几经曲折来到这妖仙林之时,看到的,却是那立于高处,抬头望天的蝶衣。
她似是陶醉于星辰,又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,当然,这些白梅都无从知晓。因为她从看到蝶衣的那一刻开始,脑海中便早已一片空白,纵然是有万千话语要讲,然而到最后,却是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。
蝶衣在此时也是缓缓的将目光转向了他们,那有些苍白的脸上,却是不带有任何的情绪,即便是发出的声音,也是那么的沙哑。
“现在回头......还来得及。”
她这么说着,眼睛从白梅身上扫过,看向了花知茂,最后,却又在那向前迈出一步的梦显圣身上定格住。
“那个,请问......您,便是蝶舞的姐姐,蝶衣小姐吧?”
梦显圣看着眼前这绝美的女子,心中升起情绪的却不是什么惊艳,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古怪感。
那种感觉,无论是从眼前这女子身上的妖气来看,还是她这面容来看,都是那么的奇妙......那么的......
熟悉?
“原来是散修仙人梦显圣,这也怪不得你为何在我警告之后,却还是要来这里了。”蝶衣将目光从梦显圣身上挪开,转向了花知茂。
她的这话却是让梦显圣心中一惊,他没想到在这里,竟然会有妖怪认识自己?不,这不应该啊,梦显圣本就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仙人,虽说确实也是名师之徒,但因为自身天赋原因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小散仙罢了,听过他这个名字的怕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?
那为何,为何这个小小的妖怪,会认识自己?
梦显圣想开口问个明白,可那花知茂一听到是蝶衣的声音后,脸色一变,却是抢在梦显圣之前开了口。
“姐,姐姐......我,我与娘子是真心相爱的......促使着我站在这里的,也只是因为我对娘子的爱。”
他的那番话说的倒是坚定,可落在蝶衣的耳中却是显得那么的无力。那一声‘姐姐’,在蝶衣耳中,又显得是那么的刺耳。
这让她不由得笑了,仰起头,掩着嘴,笑的是那么的开心,笑的是那么的忘我。可是,那笑声里,却是没有半分的笑意,有的只是无尽的嘲讽,与一丝丝无奈。
“你,竟然叫我姐姐?”
“唔......”
“你,你竟然......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,一个连自己妻子都保护不住的凡人,却是好意思叫我一声姐姐?”
蝶衣的话犹如重锤般锤击在花知茂心上,他猛地捂住胸口,耳边,似是响起了那一日蝶衣将蝶舞带走时对他所说的话。
——像你种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妻子被别人带走的能力都没有的人,是绝对,不可能给她带来任何幸福的。
花知茂心中惭愧万分,却是不自觉的垂下了脑袋。
“我......自是知道娘子跟着我的这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......她为我做的一切......我,我虽说看不见,可是,却全都放在心里。”
花兄......
梦显圣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那紧握着拳头的花知茂,虽是想帮衬着他说两句,可是想要开口之际,却还是卡在了喉咙之中。
“放在心里......放在心里......如此无趣的爱吗?”
蝶衣听罢后长叹了一口气,似是从中想到了自己,想到了过去。她无奈的看向花知茂,看着他那拼命地抑制着颤抖而紧握着的拳头,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“你们,还是走吧......就凭你们,是不可能将我妹妹带走的。”
这一句话就好似判了花知茂死刑一样,让花知茂心头一颤,内心挤压着的感情却在此刻一股脑的喷涌了出来。
“不可能的......我是不可能离开的......”他低声喃喃着,紧握着的拳头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,“我和娘子她约好了......此生......相偎相依......不离不弃......”
蝶衣看着花知茂,他那因看不见而一直闭着的眼睛,在此时竟因激动而猛地张开了。那灰色的眼瞳不停地在眼眶中颤抖着,那其中坚定的光芒,却并没有因他的眼盲而有任何的衰减。看来,在花知茂心中,他妻子与他的誓言,却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。
相偎相依,不离不弃......
这小孩子般的约定,却也是真的符合她的性格呢......
蝶衣轻笑了一声,笑自己妹妹幼稚的同时,脑海中却不知怎的就出现了自己与蝶舞小时候的好些片段。
虽说是有些模糊,画面也有些昏黄。
可是......她的笑脸,他的笑脸,却都是那么的清晰。
那时的欢声笑语,那时的快乐,不知何时便变的一去不复返。
他不再笑了。她也逐渐的失去了笑容。只剩下自己,每天脸上挂着些虚假的笑容,期待着还能维持曾经的生活。
再到后来,她离去,只留下自己和他。那曾经的美好,就此化为碎片,变成了记忆中的过往。
是因为眼前这个叫花知茂的人吗?
不,并不是的......
妹妹找到了新的归宿,依赖从‘他’的身上转换到了他的身上。
只剩下自己,还在一味地怀念着过去,被那种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假感情欺骗着,让自己背负起了沉重的枷锁。
自己,其实非常羡慕蝶舞吧......而且,也想让蝶舞继续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。否则,也不会明知妹妹藏在段水城两年,却根本提不起心思去抓她回来。
若不是她的行踪被他发现了......或许,自己可以暗暗地守护妹妹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吧。
‘啊......如果可以的话......真的好想再见到啊......妹妹的笑容。’
蝶衣笑着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,眼睛最后落在了花知茂的身上。
“真是,小孩子一样的誓言......”
“欸?”
“但是,妹妹她......这么小孩子气的家伙,还请你多多照顾啊。”
——
——
——
这便是,关押着蝶舞的木屋吗。
在这片寂静的空地上坐落的木屋,相比周遭的环境来说显得的确是有些单调。那木屋外也不见有人巡逻,就算是屋内也是灭着灯,就好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一样。
这里,莫非是陷阱不成?
心中带着这样的想法,梦显圣轻轻地推开了木屋的房门。吊入眼帘的,是屋内简单的家具装饰,看样子,妖主替蝶舞准备的‘牢房’,倒也是蛮齐全的。
梦显圣摇头笑了笑,他哼着小曲走进了屋内,看到了那站在窗处,背着手望着窗外皎洁月光的男人。
一袭白发,一身黑底红纹袍。那人沐浴在月光之下,就那么看着,竟还有一种缥缈若仙的感觉,让梦显圣心里赞叹。
此人,便是妖主了吧?
“是吗,连蝶衣也......”
听到梦显圣的脚步声后,妖主似是有些自嘲般地轻声一笑。
“即便如此,你也不愿意让蝶舞与花知茂在一起吗?”
看着这略显孤寂的背影,梦显圣心里倒是觉得这妖怪有些可怜了。
高冷之人势必会感到孤独,虽然心里同情,但是为了让蝶舞和花知茂能有时间见面,梦显圣却还是不能就松口。
“呵......其实,相比他们,我真正想见的人,是你。”
“欸?”
妖主突然说出的话让梦显圣心中一愣,见自己?妖主想要见的人其实是自己?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说,他不反对蝶舞和花知茂在一起吗?
“毕竟她啊,充其量只能算是个‘妖丹’罢了。”妖主突然冷笑了起来,他缓缓地转过脸,那双锐利却又尽显妖艳的眼睛,落在了梦显圣身上,“和害死了我妹妹的人相比,她根本就不值一提。”
梦显圣在妖主逐渐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住了,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。那勾勒着一道道妖痕花纹,又充满了邪气的脸,与记忆中那张和善阳光的脸,完全重合在了一起。
“你......你......你是......”
“原来,你还没忘记我啊......啊,也是呢。”妖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,他看着眼前那满脸汗水,双腿都在打颤的梦显圣,脸上露出了一道血腥的笑容,“毕竟......你杀了我妹妹的事情,才过了二十五年啊。”
“我......”梦显圣颤抖着后退着,身子却意外的撞在了木门上,“我......我不是故意的......我......善文仙君......我......”
梦显圣语无伦次的说着,可他越说,妖主脸上的笑容便是越盛。
“善文仙君?那是什么?只懂舞文弄墨却连杀了自己妹妹的凶手都制裁不了的废物神仙吗!”
“不......不是的......对不起......我......”
“梦显圣,告诉你。”妖主突然快步走到了梦显圣面前,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梦显圣的脖子,掐着他的脖子便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,顶在门上。强大的力量,只能让梦显圣发出痛苦嘶哑的声音,可他无论如何用力,却都无法从妖主的手上挣脱出来。
“从你杀了我妹妹的那一天开始,善文仙君这个名字便消失在三千六百仙的名册当中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我,迟早会一统妖界的——妖主!
而这个妖仙林,便是我修炼魔功,培养妖族战力,杀你,同时覆灭那个包庇你这个杀人凶手的仙界,所创造的妖的——‘乐园’。”
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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